調查時間：2015年月11月27日-12月4日

調查范圍：31省、區、市

調查方式：互聯網發布+微信公眾平臺推送電子問卷

調查樣本：共發放問卷9522份，其中有效樣本9201份，樣本有效回收率96.63%。

黨的十八大以來，我國經濟社會各領域改革取得顯著成果：經濟發展步入新常態，轉型升級中逐步進入新軌道；民生保障越來越完善，社會公平正義得到更好維護；環境治理不斷推出新舉措，綠水藍天離我們越來越近；“老虎蒼蠅一起打”的強力反腐懲治了貪官污吏，政治生態得到極大改善。但是，面對改革發展所取得的諸多成果，我們也要清醒地認識到，在當前，經濟社會各領域仍存在許多問題有待解決，不僅如此，這其中有些問題更是猶如“攔路虎”一般橫擋在全面深化改革的道路上，阻礙了全面建成小康社會目標的更快推進。進入全面建成小康社會的決勝階段，弄清究竟哪些問題成為了改革發展的“攔路虎”，進而采取積極的應對措施，不僅十分必要，而且意義重大。

人民論壇問卷調查中心實施了公眾心目中的“改革發展‘攔路虎’”調查。依據調查結果能夠發現，當前，阻礙改革發展的“攔路虎”仍舊涉及政治、經濟、民生多個方面，其中尤以官場作風最為突出。其中，最大的“攔路虎”是官場裙帶關系（74.4%），之后依次是小官貪腐（67.5%）、行政執法亂象（38.0%）、假冒偽劣（34.6%）和地方強征強拆（32.1%）。此外，虛假宣傳（27.8%）、安全事故（23.1%）、拉票賄選（22.2%）、非法集資（10.7%）和醫托醫鬧（6.8%）也為部分受訪者所選擇（見圖1，P3）。

官場裙帶關系

2014年山西發生“官場地震”，包括省級干部在內的多名高官接連落馬，山西被定性為“系統性、塌方式腐敗”省份。山西省委書記王儒林在十二屆全國人大三次會議上指出，“山西的腐敗問題是一坨一坨的”，“現在一查就是一幫，一動就塌方”。2015年初，江西省政協副主席許愛民的妻女，分別被取消江西景德鎮市政協委員資格，許愛民的女婿于2014年底因涉嫌違規提拔和年齡履歷造假被查，已被免去鷹潭市團市委書記職務和政協委員資格。在已經被查處的有違法亂紀行為的干部中，其中很多被曝出有家族式、系統性的腐敗情況。

從整個政治制度體系上看，官場的裙帶關系涉及選拔任用、利益分配等諸多方面，不僅影響到相關部門選人用人的公平度，還容易滋生貪污受賄、權錢交易等腐敗行為，繼而嚴重影響到社會公平正義，損害黨在人民群眾心中的形象。因此，不論在任何時期，這一問題都應引起各級黨委政府的高度重視，重點應通過選人用人機制的改革、加大監督和懲處力度等，清除那些見不得光的官場“人脈關系”，還官場生態以清明。

小官貪腐

2014年11月，紀檢監察機關在科級干部馬超群家中搜出現金上億元，黃金37公斤，在北京和秦皇島等地的房產手續68套，貪腐程度令人觸目驚心。2014年7月，北京動物園原副園長、北京市陶然亭公園管理處園長肖紹祥被北京市檢二分院提起公訴，公訴機關指控，肖紹祥貪污1400余萬元，還有800余萬元錢款無法說明具體合法來源。

與高層領導相比，基層官員是黨在人民群眾面前的代言人，他們的一言一行直接面對人民群眾的監督和審視。此前也有媒體通過調查發現，與高官貪腐相比，小官貪腐會更加嚴重地影響黨在人民群眾心目中的良好形象，削弱黨的執政根基，其危害不容小覷。而人民論壇問卷調查中心在2014年10月開展的“小官貪腐現象調查”中發現，“監督不力、制度缺失”“權力集中、大權獨攬”“管理混亂、漏洞太多”這三個因素是導致小官貪腐現象頻發的關鍵原因。為此，從制度層面規范權力運行，加強人民群眾對權力的監督，是治理小官貪腐問題的重要舉措。

執法亂象

近年來，粗暴執法、多頭執法、釣魚執法等行政執法亂象不時見諸報端，直接影響到政府公信力和經濟社會穩定發展。2014年12月，一則“警察打死討薪女農民工，死亡后仍遭腳踩頭發”的消息在網絡上廣泛流傳，其為太原市民警在處理討薪農民工與包工頭的沖突時粗暴執法，造成了極其惡劣的社會影響。2015年，上海市閔行區、寶山區等市郊的城市交通行政執法大隊通過埋伏作戰，數次當場抓獲正在進行“非法營運”的私家車，并處以1萬至2萬元的行政罰款。執法亂象從合法性、道德性等方面都引起了各界的討論。

我國在政府法治建設方面取得了矚目的成就，各級機關依法行政的意識和依法行政的能力、水平有了明顯提高。但我們也要看到，當前在政府的執法領域，特別是一些基層政府的執法領域，有法不依、執法不嚴、違法不究、行政不作為或亂作為等現象還比較突出，諸多執法亂象成為建設法治社會的一個危險毒瘤，會慢慢地侵蝕社會機能，打擊人們邁向現代法治社會的信心，各級政府部門對此必須高度重視。

假冒偽劣

近年來，部分商家在利益驅使下、罔顧職業道德、越過商品生產標準紅線，造成了多起假冒偽劣事件。尤其是食品生產安全問題，陸續曝出包括劣質奶粉、散裝假酒、毒泡菜等諸多食品安全事故，使消費者不敢用、不敢吃、不敢喝、不敢行，嚴重限制了國內消費需求水平的更快提升和人民生命財產安全。特別是在我國已穩居世界第一貿易大國的情況下，假冒偽劣、粗制濫造成為許多中國產品在國外市場上的符號，嚴重損害了“中國制造”的國際形象，削弱了產品的國際競爭力。有鑒于此，2015年4月9日國務院發布了關于印發《2015年全國打擊侵犯知識產權和制售假冒偽劣商品工作要點》的通知，首次提出要開展為期3年的中國制造海外形象維護“清風”行動，建立健全跨境執法協作機制。2015年上半年，國家質檢總局對中國輸非洲商品進行專項審查時，共查獲不合格商品4010批，貨值17339萬美元，不合格率為8.15%，比2014年仍有0.73的小幅上升，其中假冒偽劣商品呈多發之勢。

假冒偽劣商品不僅會危害消費者的健康與安全，損害消費者的正當經濟利益，而且會損害遵守規則、誠信經營企業的合法權益，淡化市場的誠信意識，導致“劣幣驅逐良幣”，破壞市場經濟運行的健康環境。當前，我國經濟已步入新常態，在產業結構轉型升級、產品更新換代的同時，應加大對假冒偽劣的打擊力度，打造一個誠信、健康的市場環境。

強征強拆

2012年，最高人民法院審判委員會第1543次會議通過《最高人民法院關于辦理申請人民法院強制執行國有土地上房屋征收補償決定案件若干問題的規定》。該規定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行政訴訟法》《中華人民共和國行政強制法》《國有土地上房屋征收與補償條例》等有關法律法規規定，結合審判實際制定而成，意在維護公共利益，保障被征收房屋所有權人的合法權益。

然而，正如媒體近年來所報道的那樣，一些地方無視法律，強征強拆現象仍然層出不窮。國土資源部2015年8月公開通報的違法違規案件中，就包括寧夏回族自治區銀川市永寧縣違法占用基本農田開發閩寧產業城案。2014年4月至8月，寧夏銀峰鋁業有限公司、寧夏金強節能建材科技有限公司、寧夏創業谷實業發展有限公司、寧夏醬香舍得酒業有限公司等4家企業未經用地批準，相繼開工建設廠房，強行占用永寧縣勝利鄉楊顯村、陸坊村、許旺村和望遠鎮西位村集體土地共712.74畝，其中耕地629.39畝。此外，2015年11月，黑龍江省牡丹江市大灣村一菜農向媒體反映，其溫室和大棚被政府強行拆除，補償款遲遲未落實到位，并且多次與村委會和鎮政府協商無果。北京大成律師事務所魏華東律師認為，興隆鎮政府和大灣村委會強拆應當向當事人出示法院強拆裁定書。如果沒有走法律程序，政府就涉嫌違法，應當賠償強拆給當事人造成的損失，并追究有關領導行政責任。

受征地背后巨大利益的驅動，各地強征強拆現象屢禁不止，特別在廣大農村，此種現象更是屢見不鮮。征地拆遷在城鎮化建設過程中在所難免，但如果沒有給予被征地者合理的補償而進行強征，農民就成為最大的受害者。由于地方政府對土地財政產生了一定程度的路徑依賴，習慣于以投資拉動經濟進而塑造政績，農民賴以生存的土地就成為了掠奪的對象。此外，由于缺少有效的民主監督，從政策制定、執行到補償、調解，全由政府一并處理，也讓權力沒有了制約。唯有打破土地財政的思維，切斷強征強拆的利益鏈，同時規范、監督政府行為，健全執法、監督機制，追究相關責任人的法律責任，才能保護被征地者的利益，杜絕強征強拆現象。

虛假宣傳

《中華人民共和國反不正當競爭法》第九條規定：“經營者不得利用廣告或者其他方法，對商品的質量、制作成分、性能、用途、生產者、有效期限、產地等作引人誤解的虛假宣傳。廣告的經營者不得在明知或者應知的情況下代理、設計、制作、發布虛假廣告。”2015年9月1日起施行修訂后的《中華人民共和國廣告法》第四條規定：“廣告不得含有虛假或者引人誤解的內容，不得欺騙、誤導消費者。廣告主應當對廣告內容的真實性負責。”當前，保健品市場的虛假宣傳問題十分嚴重，很多保健藥品、保健食品的廣告將產品的預防、治療疾病功效嚴重擴大，夸張地突出產品的治療效果。2013、2014兩年間，全國工商系統共查處違法保健食品廣告案件2257件，罰沒款2195萬元。2015年，在各地工商、市場監管部門公布的違法廣告監測數據中，保健食品廣告違法量也居高不下。而隨著網購的迅速發展，網絡賣家的虛假宣傳成為網購消費者最常遇見的問題，賣家夸大優點、掩飾缺陷、亂掛名頭、自封榮譽等問題屢見不鮮。

與假冒偽劣產品類似，市場中部分商家的虛假宣傳不僅侵犯了消費者的知情權和基本利益，還嚴重影響了市場誠信經營、公平競爭的秩序，若不加以規范，同樣會出現“劣幣驅逐良幣”的情況，十分不利于行業健康發展。為此，必須出臺相關規定對其予以規范和監管，以切實保護消費者的合法權益，避免虛假宣傳給整個行業帶來不可估量的損失。

安全事故

截止到2015年12月1日，我國新《安全生產法》正式實施一周年，2015年1-10月份，全國各類安全生產事故起數和死亡人數同比分別下降11.6%和13.6%。煤礦連續31個月沒有發生特別重大事故。全國安全生產形勢持續好轉。然而人們依舊不能忘記那些讓群眾付出健康乃至生命代價的安全事故。2015年1月2日，黑龍江省哈爾濱市道外區太古街與南勛街合圍地段一倉庫起火，發生塌方，造成消防官兵5人遇難，13人受傷，另有1名保安受傷；2015年6月1日深夜11點多，一輛載有458人的客輪突遇龍卷風，在長江湖北石首段傾覆，442人遇難；2015年8月12日，天津濱海新區塘沽開發區天津東疆保稅港區瑞海國際物流有限公司所屬危險品倉庫發生爆炸，遇難者165人。天津爆炸事故發生后，習總書記強調，近期一些地方接二連三發生的重大安全生產事故，再次暴露出安全生產領域存在突出問題、面臨形勢嚴峻。血的教訓極其深刻，必須牢牢記取。李克強總理作出重要批示，指出安全生產事關人民群眾生命財產安全，事關經濟發展和社會穩定大局。

這些讓民眾付出慘重代價、國家財產損失巨大的安全事故一再發生，既有偶發因素，也有相關單位、個人的責任，以及政府監管的問題?！秶鴦赵宏P于特大安全事故行政責任追究的規定》明確規定，對特大火災、交通事故、民用物品爆炸、煤礦礦山安全事故等7類特大安全事故有失職、瀆職情形或者負有領導責任者，應給予行政處分；構成玩忽職守罪或者其他罪的，應依法追究其刑事責任。在加大查處力度的同時，也要加強社會監督，切實落實安全生產的各項措施，防患于未然。

拉票賄選

2015年8月，中紀委監察部網站發布山西省運城市委原書記王茂設嚴重違紀被“雙開”的消息，其涉及的違紀問題突出表現為“拉票賄選”。據悉，黨的十八大后，除了王茂設，原鐵道部運輸局局長、副總工程師張曙光，湖南省政協原副主席童名謙，四川省南充市市委常委楊建華等人都與“賄選”有關聯。這說明拉票賄選問題在一些地區仍然較為普遍的存在，有些地區甚至仍舊十分嚴重。

拉票賄選不僅破壞了選舉的公正性，還會產生相關諸多問題。拉票賄選的“成本”將在這些官員上任之后“賺回”，進而產生貪腐；貪腐來的錢、權又被投入到下一輪的拉票賄選之中，形成惡性循環，“越升越腐，越腐越升”。同時，還極易導致權錢勾結，由商人送錢“助選”，買官者上任后成為商人的保護傘，為其牟取不正當利益，形成完整的利益鏈條。更為嚴重的是，拉票賄選一旦形成風氣，正當選舉的干部反而成為格格不入者，成為被排擠的對象，政治生態嚴重惡化。因此，拉票賄選不僅嚴重損害選舉用人的公信力，影響民眾對政府的信心，也阻礙了民主政治的建設，動搖黨的執政基礎。

杜絕拉票賄選現象，不僅要求干部自身端正思想和態度，還要健全制度和機制，完善體制內外的民主監督，保證程序公正，同時也要對拉票賄選者進行嚴肅查處，嚴格依法治理。

非法集資

非法集資的具體表現形式有簽訂陷阱合同、編造虛假項目、以投資理財為名義、聘請名人做廣告利用名人效應 、利用網絡傳播虛假信息、辦理會員卡和優惠卡、發售原始股吸收存款、利用親朋關系誘騙等等。由于非法集資活動通常以低投入、高回報為誘餌，不少抱有“一夜暴富”心態的群眾容易被利誘。而根據我國法律規定，非法集資并不受法律保護，因此群眾參與非法集資的風險必須自己承擔，以至給自身造成了嚴重的損失。作為市場經濟秩序的維護者和民眾利益的保障者，政府很多時候卻不能發揮作用，其監管往往不到位，甚至有的地方領導干部直接參與非法集資活動。在溫州立人集團非法集資一案中，147名債權人向溫州市中級人民法院提交訴訟，狀告溫州市泰順縣政府和公安局，該案于2014年5月一審開庭，涉案資金52億。此案不僅暴露了政府監管的不力，還揭露出一些政府官員直接參與其中。

非法集資活動危害巨大，既損害參與者利益，又破壞經濟秩序，還容易引發如非法囚禁、綁架等其他犯罪活動，危害社會治安，影響社會穩定。而其產生的根本原因則是我國現有的金融結構無法滿足生產活動對于資金的需求。因此，遏制非法集資，僅僅加大刑事打擊力度是遠遠不夠的，還必須優化金融結構，完善法律制度，健全體制機制，落實對民間融資的監管，拓寬民間金融發展的渠道。

醫托醫鬧

全國各地關于醫托的報道屢見不鮮，近年來醫托甚至發展成組織嚴密、分工精細的團伙進行詐騙。雖然執法部門一直進行查處打擊，但效果并不明顯。國家衛計委2014年底曾公布，為期一年多的聯合多部門打擊非法行醫的專項行動，全國共查處了醫托行騙案件966起。醫托現象的出現，與醫療資源分配不均有關，在加大打擊力度、強化宣傳，使群眾免于受騙的同時，要增加在中小城市和鄉鎮的醫療投入。此外，還要解決醫生與患者之間的信息不對稱的問題，消除醫托生存的土壤。

醫鬧與醫托具有同樣的極大危害性。中華醫院管理學會的一項調查顯示，全國有73.33%的醫院，出現過病人及其家屬用暴力毆打、威脅、辱罵醫務人員的情況。從2013年10月21日到2015年6月16日，不到兩年時間，被媒體曝光、產生較大影響的暴力傷醫事件多達30余起。醫托醫鬧讓原本就緊張的醫患關系雪上加霜，嚴重擾亂了正常的醫療秩序，并讓整個社會風氣受到其不良影響。

2015年8月29日，全國人大常委會表決通過了刑法修正案（九）。其中，將刑法原第二百九十條的“聚眾擾亂社會秩序罪”條款增添“醫療”一項，即“聚眾擾亂社會秩序，情節嚴重，致使工作、生產、營業和教學、科研、醫療無法進行，造成嚴重損失的，對首要分子，處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這意味著從2015年11月1日開始，“醫鬧”正式入刑。

“醫鬧”入刑是立法對社會問題的回應，維護醫院的公共秩序，有助于推進從理性、非暴力的方向解決醫患矛盾。江西省社科院研究員鄧虹認為，“醫鬧”入刑重在治標，良好的醫患關系構建則需要標本兼治。醫患糾紛的根源在于溝通較少，甚至醫患雙方根本沒有溝通。要真正解決“醫鬧”問題，需要醫患雙方互相溝通和理解，需要政府及其相關部門主動作為，需要涉事多方依法依規辦事，需要全社會共同營造健康和諧氛圍。

習近平總書記說過：“我國改革已經進入攻堅期和深水區，我們必須以更大的政治勇氣和智慧，不失時機深化重要領域改革。”習近平總書記還指出，要“攻克體制機制上的頑瘴痼疾，突破利益固化的藩籬，進一步解放和發展社會生產力，進一步激發和凝聚社會創造力”。在全面深化改革的關鍵時期，如何化解諸多“攔路虎”對改革發展形成的阻礙，保持經濟社會有效運轉，成為考驗執政者，以及考驗國家和社會其他治理主體智慧的重要標尺。

（執筆：董惠敏、趙鑫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