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千世界，異彩紛呈，博大豐富，為各類文藝創作提供了源源不斷、永不枯竭的素材。然而，就攝影藝術而言，“找不到感覺”“找不到素材”卻是許多攝影人在創作上長期面臨的一個困境。而對藝術通感的理解和運用，或許能夠有效扭轉這一困境，讓攝影創作的潮水奔涌而出，源源不絕。

攝影藝術通感增加了攝影主體的藝術感覺，使之多層次、全方位地感受生活

視覺、聽覺、觸覺、味覺、嗅覺多感互通，是中華文化中的優秀藝術成果。儒家的“以玉比德”、佛家的“六根互用”、道家的“耳目內通”都是這一成果的具體表現。1962年，錢鐘書先生發表的著名論文《通感》，論述了通感的形態、功能、意義，探究了文學、哲學、宗教等領域對通感的不同理解和運用，成為我國通感理論研究的里程碑。

藝術通感把別樣的審美感受賦予視覺，使人走出“習以為常”“熟視無睹”的麻木狀態，進而去能動地實現“自然的人化”或“人化的自然”。在藝術通感的視野里，我們可以在小事物上，找到“大”的意義。例如香港攝影大師陳復禮先生，將藝術情感寄托于一片秋天的樹葉，展現了《拼將余熱染山河》一作的審美意義。樹葉的物理形態雖小，但在作品里的審美意義卻很大。視覺看到的“舊”事物，在藝術通感的視野里，常常能煥發出新的生機，產生新的審美意義。攝影家朗靜山、單雄威的攝影作品亦是如此，他們多取材于尋常事物，經過藝術通感的加工之后便出神入化，使作品綻放出非同尋常的光芒。

長期“潛伏”的藝術感覺在瞬間迸發之后，往往能夠帶來視覺的沖動。藝術通感之下，常常寄寓著創作主體的一種情感，一種意念，或者一種夢幻，遇到適當的環境便應運而生，讓欣賞者捕捉到創作者審美理想的寄托。袁毅平的《東方紅》、解海龍的希望工程形象作品《我要上學》，都是通過這樣的藝術手段得以呈現。

攝影藝術通感豐富了攝影主體的藝術感覺，催生了奇思妙想的攝影語言

首先，感覺的挪移有利于產生推陳出新的藝術效果。藝術通感打破了慣用的思維規律，給視覺之外的感官提供了新的感覺要素。這種新的感受，會使攝影家的神經系統興奮起來，產生新的創作立意和靈感。譬如殘荷，是攝影家們經常拍攝的題材。若走馬觀花地看，很難找到感覺。當我們潛心傾聽的時候，感覺就發生了變化：從兩株荷葵相望的姿態上，從它們隨風搖曳產生的漣漪上，我們仿佛可以感覺到它們的竊竊私語。

其次，多種感覺的交匯、融合增強了藝術感染力。藝術通感給予攝影家的“多感性”攝影語言，也會增強攝影作品的沖擊力和感染力。正如明末詩人李世熊“月涼夢破雞聲白，楓霽煙醒鳥語紅”的詩句一樣，把視覺、觸覺、聽覺疊加到一起，產生了令人震撼的藝術效果。美國攝影家菲利普·邁克爾拍的《綠林清流》，是表現綠林倒映在水中的一幅作品。清流、綠影給人以視覺上的輕快之感，一排排起伏而有節奏的水波構成的樂感直撲人們的聽覺，慢速快門產生的輕紗般伸手可觸的水之形態，又給人以觸覺的愉悅，帶給欣賞者多重感官的審美享受。這種效果是單一的感覺無法達到的。

此外，藝術通感還催生了許多鬼斧神工的表現手法。攝影創作的表現技法，并不是攝影家們可以隨心所欲選擇的，很多時候是立意的要求。如果沒有好的立意，許多成像手法——包括前期拍攝技術和后期制作等技術，都無法找到用武之地，甚至長期“閑置”起來。藝術通感使主體與客體之間的意象互通，打開了主體審美情感賦予客體的大門，攝影主體的審美追求，可以“精騖八極，心游萬仞”，在廣闊的物象空間里縱橫馳騁，從而拉動攝影表現手法隨機應變、花樣迭出，甚至出神入化。

藝術通感有助于糾正視覺中片面“求全”“求大”“求真”的認識誤區

攝影藝術審美活動，是各種感官的集體活動。我們在觀察表現對象時，不僅僅是視覺在活動，其他感官也在“默默”地配合著，這些感官共同向大腦發送審美信號。不同的感官對審美有著不同的要求。有時，視覺出現的某些對審美認識的“誤差”，需要其他感官予以校正。藝術通感可以糾正視覺片面“求全”的認識誤區。視覺上習慣的“全”，往往指物體形態上的完整。而藝術要求的完整，是藝術感覺形態上的“到位”，不僅僅局限于物體外在形態上的“到位”。許多攝影大師，正是借助通感的作用，有意利用視覺上的“不完整性”，創造出極佳的藝術效果。

藝術通感可以糾正視覺片面“求大”的認識誤區。視覺的“大”，一般指物體的物理形態。而藝術通感的“大”，其指向卻在于審美意義。近年來，隨著數字攝影技術的發展，不少相機具有了全景圖的拍攝功能，后期制作中也有許多全景拼圖的軟件。但片面追求物理形態的“大”，會導致許多弊端。藝術通感的運用，則可以為我們把握好這個尺度。

藝術通感可以糾正視覺片面“求真”的認識誤區。視覺中的“真切”，往往指物體邊緣清晰，形態逼真。而藝術上的“真切”，主要取決于其中體現出來的審美價值。若完全依賴物理形態的真實，就會丟掉藝術。香港著名攝影家黃貴權在其作品《暗香疏影》中融入了不少多重曝光、抖動曝光等虛幻、朦朧的手法及元素，雖不“真切”，但具有很高的藝術性。可以說，藝術通感能夠讓許多視覺忽略的素材“死而復生”，為攝影藝術創作開辟了不竭的源泉。

發揮感官優勢，全面捕捉物象的審美品質

英國美學家博克認為：“美是由能引起人愛或某種情感的一種或幾種品質產生的。”表現對象審美品質的多向性，要求攝影家要運用多種感官，多角度、多側面地認識和把握生活。藝術通感恰好以多種感官的聯合行動，為攝影家提供了這種能力。攝影家可以發揮各種感官的優勢，全面捕捉物象的審美品質。新的審美要素，往往就存在于多種感覺的延伸中。

每一種“特有”的審美品質，都具有獨一無二的特征。抓住表現對象的審美特質，有利于塑造攝影作品的藝術個性。此外，“以物寄情”也是藝術創作中的普遍規律和常用手法，不過在攝影創作中，做到這一點卻并非易事。單一的視覺，很多時候使主體抓不住與物象的情感聯系。一個物象在多種感官中，可以產生多種感覺形態，給主體以更多的選擇空間。

在藝術通感的作用下，人們對物象的審美屬性可以進行反復比較：看自然屬性、社會屬性；看現實意義、長遠意義；看時代氣息、生活氣息；看內涵的凝結力和視覺的張力，比較其藝術價值。通感為我們提供了跨越時間和空間的界限，遴選了最佳的藝術狀態。

藝術通感給予攝影主體不同的表意要求，催生出眾多的表現手法。數字攝影技術的發展、后期制作軟件的研發，為攝影藝術感覺的表達提供了很多別出心裁的方法。只要我們的藝術感覺到位，技術支持也會隨之到位。攝影手法“鬼斧神工”般的效果，也不再是高不可攀的境界了。

責編/王妍卓 美編/宋揚

文藝評論欄目投稿郵箱：rmltwypl@163.com

聲明：本文為人民論壇雜志社原創內容，任何單位或個人轉載請回復本微信號獲得授權，轉載時務必標明來源及作者，否則追究法律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