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威脅要奪取美聯儲主席耶倫飯碗的特朗普，現在不那么武斷張狂了，但是白宮和美聯儲的矛盾還在。兩者的新游戲是金融監管松緊之爭。

上周五，由堪薩斯聯儲主辦的全球央行年會在風光秀麗的懷俄明州杰克遜霍爾登場。美聯儲主席耶倫、歐洲央行行長德拉吉、日本央行行長黑田東彥等悉數出席，以“讓全球經濟更有活力”為主題，探討貨幣政策與全球經濟形勢的關系。耶倫在開幕辭演講中，緊扣“金融穩定”這一主題，沒有談及對美國經濟的展望或是貨幣政策細節。但在談論金融監管改革應該溫和開展，并以延續上次危機后出臺的監管框架為目的同時，又同特朗普政府放松金融監管的主張相悖。

耶倫的美聯儲主席將于明年2月到期，是否連任不得而知。一般認為，特朗普不會繼續讓耶倫干下去。特朗普和耶倫除了在美聯儲加息預期上存在分歧，兩者在金融監管的立場上存在著更大差異。對耶倫而言，她對美國華爾街危機的緣起有深刻了解，即過于寬松甚至監管缺位，讓華爾街大佬過于迷戀金融創新，導致資本任性，從而使兩房危機點燃的金融風險導火索，迅速激燃到華爾街投資銀行。一場華爾街貪婪、美國感冒和全球吃藥的金融危機，迅速蔓延成全球經濟危機。因而，失控監管的華爾街是全球經濟危機的淵藪，歐洲主權債務危機又給這場危機火上澆油，使得全球經濟至今仍為徹底擺脫危機陰霾。

自以為是的富國俱樂部--七國集團（G7）對來自美歐的危機茫然無措，只能讓涵蓋新興市場的二十國集團（G20）為全球危機尋找出路。猶記前兩次G20峰會，包括歐洲國家在內的全球主要經濟體，開始集體向美國開火，聲討其缺乏有效的金融監管。同樣，歐盟國家為了汲取“歐豬五國”引發的主權債務危機教訓，開始實施對成員國進行財政金融約束的統一政策。因而，現在看奧巴馬時期出臺的《多德-弗蘭克法案》，具有歷史和具體的作用。該法案體系復雜，但核心內容是強化對華爾街投行的監管，抑制華爾街大佬的任性和貪婪，防治金融創新過度。

具體言，核心內容有三:一是成立保護消費者不受華爾街推出的一攬子不靠譜但具誘惑力的金融產品侵害的消費者金融保護局；二是給華爾街投行戴上監管緊箍咒，要求其必須自證自己的市場生存能力。如果沒有能力抵御金融風險，那么在破產時就拆分自己，以稀釋或化解有可能帶來的金融風險；三是給華爾街投行和公眾敲了警鐘，即各大投行也可能倒閉，消除大投行所謂“大而不倒”的認知。

總言之，《多德-弗蘭克法案》的出臺，既是為了拯救陷入危機的美國經濟，更是為了防范另一場金融危機的發生。

對此，耶倫更有發言權。首先是她在三年前，為美國實施近3萬億美元的數輪量化寬松（QE）政策打下基礎。當然也是她有序地實施了三步走的計劃。先是退出QE，然后實施美聯儲加息，緊接著將在9月份啟動縮表。因而，耶倫認為其在任期內盡到了美聯儲主席的責任。其次，美國經濟表現不錯，可以說實現了復蘇，特朗普的運氣更好，正是因為奧巴馬時代出臺了《多德-弗蘭克法案》，有了奧巴馬的“栽樹”才由特朗普的“摘果子”和“好乘涼”。數據就是《多德-弗蘭克法案》的成果，也是耶倫引以為傲的成績單，根據美國商務部數據，今年上半年美國經濟呈現“先抑后揚”的走勢：一季度1.2％的增速是一年來最低水平，而二季度2.6％的增速則是去年三季度以來的最高增速。綜合來看，美國上半年經濟增速為1.9％，基本維持近兩年來的經濟增長水平。其三，耶倫正在通過加息縮表的漸進過程，讓美國貨幣政策正常化。

當然，也正是因為有了《多德-弗蘭克法案》，華爾街大佬和投行才被有效納入監管，美聯儲才變得更像是美國央行，而不是一個松散的、議而不決的機構。

從特朗普的立場看，既然美國經濟已然復蘇，那么危機時代的金融監管舉措，就要變得寬松，以適應新的市場變化。所以，特朗普屬于加息的“鷹派”，而且對耶倫過于謹慎的做法感到不滿。金融政策是要與時俱進，特朗普沒有錯，但是監管同樣需要。在這點上，耶倫并不否認適當放松金融監管，以便讓華爾街投行釋放更多活力，成為美國新經濟周期推動經濟穩增長的原動力。因而，耶倫的立場是給華爾街松綁而不是解套，特朗普的目的很難說單純。雖然特朗普有著商人總統的金融敏感性，但是他并不是專業的金融管理者。 加之他“逢奧必反”的政客沖動，他反對《多德-弗蘭克法案》， 也可能是出于政治目的。

特朗普的情況不妙，尤其是由華爾街大佬和商界人士組成的兩個咨詢機構，因為人員不滿特朗普的種族主義言論不斷辭職，特朗普索性取消了這兩個機構。在此情勢下，華爾街需要向華爾街示好。但問題是，反對《多德-弗蘭克法案》，并給華爾街松綁，也許會迎來新一輪的危機。連耶倫也一改之前所謂有生之年不會在看到金融危機的自信，謹慎指出不知道危機何時會來。如果特朗普強行解除金融監管，那么危機重來的風險也會徹底讓特朗普政府變成罪人。

白宮與聯儲，金融監管的松緊游戲之爭，耐人尋味。

（作者系察哈爾學會高級研究員   張敬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