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互聯網法院的設立是司法主動適應互聯網時代發展趨勢的一項重大制度創新，它試圖以互聯網為基礎構建一種新的在線審判模式，優化甚至重塑網絡場景下的訴訟程序和司法規則，以便更好地實現司法正義。它具有方便當事人訴訟、有利于提高司法效率、有助于規范互聯網交易行為、有助于提高涉網案件的審判質量、有助于完善涉網案件的司法規則等優勢。
【關鍵詞】互聯網法院 在線審判 管轄權
【中圖分類號】D926.2 【文獻標識碼】A
2017年6月26日，中央全面深化改革領導小組第三十六次會議審議通過了《關于設立杭州互聯網法院的方案》；2017年8月18日，中國首家互聯網法院在杭州市正式掛牌。互聯網法院的設立，是司法主動回應互聯網時代所帶來的現實需求的產物，旨在為民眾提供更為高效和便捷的涉網糾紛在線解決渠道。
“網上糾紛網上審”的方式，能為民眾提供更好的司法服務
當今世界，互聯網已成為人類生活的第二空間。據中國互聯網絡信息中心統計，截至2017年6月，中國網民規模達7.51億，半年共增網民1992萬人，半年增長率為2.7%；互聯網普及率為54.3%，較2016年底提升了1.1個百分點。以互聯網為代表的數字技術正在加速與經濟社會各領域深度融合，成為促進我國消費升級、經濟社會轉型、構建國家競爭新優勢的重要推動力。①浙江省杭州市的互聯網經濟尤為發達，全國85%的網絡零售、70%的跨境電子商務、60%的企業間電商交易都依托浙江的電商平臺完成。隨之而來的是大量涉網糾紛涌入法院，據統計，2013年起訴到杭州法院的電子商務糾紛案件為600余件，2016年激增至1萬多件。②涉網糾紛用傳統的訴訟方式去解決，存在成本高、周期長、程序繁瑣等不足，而采取“網上糾紛網上審”的方式，能有效克服傳統訴訟方式之不足，為民眾提供更好的司法服務。
基于上述考慮，2015年4月，浙江省高級人民法院確定杭州市余杭區法院、西湖區法院、濱江區法院和杭州市中級法院作為電子商務網上法庭首批試點法院；2015年8月，四家試點法院的電子商務網上法庭正式上線，訴訟的每一個環節均在線上完成，取得了良好的反響；2017年4月，最高人民法院批復同意由杭州鐵路運輸法院集中管轄杭州地區5類涉網民事案件，為杭州互聯網法院試點獲批和實體化運行積累經驗、創造條件。經過前期的準備工作，杭州互聯網法院終于經中央深改組和最高人民法院批準正式成立。
互聯網法院在已審結的一些案件中，通過判決創制了新的裁判規則
杭州互聯網法院是依托杭州鐵路運輸法院設立的。根據最高人民法院的批復，自2017年5月1日起，杭州鐵路運輸法院作為第一審法院，集中管轄杭州地區5類涉網民事案件。截至2017年8月31日，共受理涉網案件2766件，審結1625件。截至8月15日，立案申請及起訴材料線上提交率達84.5%，電子送達率達21%，已開庭的142件案件在線庭審率達100%，平均開庭時間僅25分鐘，平均審限32天。依申請或依職權調取電子證據1744份，已結案件均實現在線判決、網上送達。在網上訴訟平臺審理的涉網案件，基本實現了身份信息線上認證、庭審語音自動轉換、訴訟行為全程留痕，當事人足不出戶便可完成訴訟全過程。此外，指導互聯網企業開展前置性糾紛解決139件；調解案件超過1200件，調解成功率近20%；38件司法確認案件，均實現了當日申請當日確認。
在司法規則探索方面，除了制定《杭州互聯網法院訴訟平臺審理規程》外，互聯網法院在已審結的一些案件中，通過判決創制了新的裁判規則，如首次界定了“職業打假人”的概念，確立了“職業打假人通過網絡交易平臺多次購買國家明令集中進口物品，以無中文標簽及不符合我國食品安全標準等為由，要求商家退一賠十的，不予支持”的裁判規則；確立了“網絡游戲當中運營商對游戲玩家利用其漏洞或BUG進行游戲的處罰條款有效，并將認定為違約條款而非加重對方義務條款”的裁判規則；確立了“當事人通過網絡交易平臺進行虛假交易，后以自己遭受損失為由要求網絡交易平臺承擔賠償責任的，不予支持”的裁判規則；確立了“通過網絡交易平臺引發的產品責任糾紛案件，消費者僅起訴網絡交易平臺的，應追加店鋪經營者為被告，否則不予支持”的裁判規則；首次將視聽作品截圖取得的單張作品認定為攝影作品，并給予著作權保護；等等。
互聯網法院審理案件的優勢與不足
互聯網法院通過在線方式審理案件，相比傳統的訴訟方式，其優勢主要體現在：第一，方便當事人訴訟。在線審判案件，對于全國各地的當事人可以實現“零在途時間”“零差旅費用支出”，極大地節約了訴訟成本，并且避免了當事人往來奔波之累。整個訴訟過程由于在網上進行，大大縮短了訴訟周期。第二，有利于提高法院的司法效率。案件從立案到執行，均在網上進行，訴訟信息可及時進行傳遞，當事人與法官可在線上進行實時交流，電子化的文書可及時進行電子送達，訴訟費用可通過網絡支付工具及時繳退，極大地方便了法官辦案。由于訴訟信息的傳遞突破了時間和空間障礙，不僅提高了司法效率，而且使訴訟全程留痕。第三，有助于規范互聯網交易行為。通過對涉網案件集中管轄和在線審判，可以實時反映互聯網交易的發展狀況，掌握易發訴訟交易、多次涉訴店家等大數據信息，并向有關部門提出司法建議，促進互聯網交易的健康發展。第四，有助于提高涉網案件的審判質量。法院對涉網糾紛的處理，面臨相關立法滯后、立法空白地帶較多、司法裁判規則不完善等一系列的難題。由互聯網法院集中審理涉網案件，法官的專業化和法院的專門化，能夠更好地保障涉網案件的審判質量。第五，有助于完善涉網案件的司法規則。涉網案件總體上屬于新類型案件，而網上審判方式也具有創新性，“網上糾紛網上審”需要創制新的實體性規則和程序性規則，互聯網法院可以作為“新規則”的試驗田或產生地，從而對全國法院審理涉網案件起到示范作用。
互聯網法院在線審理案件，也存在著一些不足：一是并非所有涉網案件均適合在線審判。目前，杭州互聯網法院僅管轄涉網民事、行政案件，在這些案件中不乏重大、復雜、疑難案件，雖然在線審判能夠保障最低限度的公正——為當事人提供陳述的機會和法官中立，但法庭調查和法庭辯論的充分性無疑會受到影響，從而使得審判的公正性有所減損。因此，對于個案，應綜合“考慮訴訟成本、效率和形成公正裁判的難易程度等因素，對于可能會影響到電子法庭審判公正的都不適宜使用電子法庭判案”。二是互聯網法院的有效運行需要一系列配套性措施。如當事人、證人、鑒定人等參與網上審判，需要有相應的網絡環境和設備；為了防止審判過程中的網絡故障，需要增設庭審技術官；為了對當事人身份的真實性和網絡送達地址進行確認核實，需要法院與公安、工商等部門建立信息交換和共享平臺；為了解決電子證據存放、提取的真實性問題，需要建立電子證據實時保存服務制度等。三是在網絡空間進行審判，弱化了法官對于法庭審判的控制力。在網絡環境下，司法的儀式感和威嚴感均被削弱，導致庭審紀律容易出現松懈，并且難以及時進行懲戒；對于可能出現的證據造假行為，法官識別的難度增大；而要求當事人對物證、書證、視聽資料等證據進行公證，不僅繁瑣，而且會增加當事人的費用。四是在線審判方式對于網絡技術的高度依賴不可避免地帶來安全風險。任何網絡系統無一例外都有漏洞，一旦被攻破，將會帶來系統癱瘓、信息泄露等后果。
（作者為中國社會科學院法學研究所研究員）
【注釋】
①《CNNIC發布第40次<中國互聯網絡發展狀況統計報告>》，中國網信網，2017年8月6日。
②陳東升：《勇立潮頭譜新篇——杭州互聯網法院誕生記》，《法制日報》，2017年8月19日。
責編/肖晗題 美編/楊玲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