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中阿雙方的伙伴關系在反殖民斗爭中應運而生，又在政治、經濟、文化等領域的互動交流中得到加強和鞏固。從雙方交流到緊密、務實的戰略合作伙伴關系再到互補性、連續性、示范性的全面戰略合作伙伴關系，是應內外環境、時代需求、國家實力的變化而不斷發展的。當前經濟全球化大勢不可逆轉，全球發展倡議、全球安全倡議和全球文明倡議成為雙方高水平和全方位合作的指引，將中阿合作提升至新的水平。

【關鍵詞】中阿關系 外交 一帶一路 阿爾及利亞 【中圖分類號】D602 【文獻標識碼】A

2023年是中國與阿爾及利亞建交65周年、中國向阿派遣醫療隊60周年、也是中阿國防工業合作40周年。2023年7月，習近平主席在接見阿爾及利亞特本總統（Tebboune）時指出，“65年來，中國和阿爾及利亞始終患難與共、守望相助，相互理解、相互支持，是追求共同發展和民族振興道路上的真誠朋友、天然伙伴。”兩國于7月18日在北京發表了《中華人民共和國和阿爾及利亞民主人民共和國聯合聲明》，將進一步深化兩國全面戰略伙伴關系，中阿全面戰略伙伴關系進入新的高度和新的發展階段。

中阿全面戰略伙伴關系的基礎

長期以來，中國一向重視與阿爾及利亞平等相待，經過歷史長期的考驗，兩國的友誼日久彌堅。

一方面，中國與阿爾及利亞人民相親相近，雙方在反殖民斗爭中平等相待，相互支持。中阿兩國有相似的發展歷程，曾長期遭受殖民主義的侵略。1962年《埃維昂協議》終結了法國一百多年殖民主義統治歷史，阿爾及利亞從此成為獨立的國家，開始實行獨立自主的發展模式。中國曾受帝國主義、封建主義、官僚資本主義的三重壓榨，1949年解放后走上自力更生的道路。中國在阿爾及利亞反殖民抵抗中看到了與中國殖民歷史相似的親緣關系。中國特別支持阿爾及利亞民族解放陣線（FLN），于1958 年12月與阿爾及利亞共和國臨時政府建立了外交關系。中國是第一個承認阿爾及利亞具有合法地位的非阿拉伯國家。阿爾及利亞獨立伊始，中阿雙方政治交流頻繁。周恩來總理于1963年至1964年兩次訪問阿爾及利亞。可以說，中國堅定地站在阿爾及利亞的一邊，支持其民族解放運動并反對殖民主義和帝國主義一切形式的干預。

新中國成立之初，我國制定了以和平共處五項原則為基礎的外交方針，這與西方的政策形成了鮮明對比，在剛剛獲得獨立的國家中產生共鳴。1958年阿爾及利亞是首批承認中華人民共和國的阿拉伯國家之一。1971年阿爾及利亞動員新獨立的非洲國家支持中華人民共和國爭取成為聯合國安理會常任理事國，并在第二十六屆聯合國大會上提交“兩阿提案”，對恢復中國在聯合國的合法席位作出巨大貢獻。

另一方面，中阿雙方國際事務中有相近的立場，多領域合作構成雙方友好關系的基石。阿爾及利亞獨立后，開始實行社會主義制度并進行社會主義建設。隨后中阿從社會主義建設的友誼發展到經濟、文化、軍事等多領域合作，從1963年到1975年，中國與阿爾及利亞簽署了包括友好協議在內的20項協議，涉及經濟技術合作、衛生、文化合作、通訊、科學和軍事合作等廣泛領域：如1960年中阿雙方簽署了投資貿易保護協定，1963年簽署了經濟技術合作協定，1964年簽署了貿易、支付協定和經濟技術合作協定和科學與技術合作協定，為雙方的交流合作打下堅實基礎。

中阿兩國自建立正式的外交關系以來，雙方在國際事務中相互幫襯，共同反對西方世界的霸權主義行為，在政治、經濟和文化領域的交流日益密切，合作機制逐漸建立。簡言之，中阿雙方的關系在反殖民斗爭中應運而生，又在政治、經濟、文化等領域的互動交流中得到鞏固。

中阿全面戰略伙伴關系的演進

一直以來，中國在和平共處五項原則的基礎上積極拓展與阿爾及利亞的伙伴關系，中阿雙方的伙伴關系自改革開放以來不斷得到提升，特別是中非合作論壇成立以來，兩國關系不斷發展。中阿兩國2004年建立了戰略合作關系，2014年升級成為全面戰略伙伴關系，2018年雙方達成共建“一帶一路”倡議的意向，兩國政治互信不斷深化，雙邊關系隨即進入新階段。同時，經貿領域的合作也不斷升級，近千家中資企業在阿國內市場開展各種不同的業務。

雙方的交往走向緊密、務實的戰略合作伙伴。中國實施改革開放以來，外交政策發生深刻改變，更加注重經濟發展，對非洲國家的關系開始走向一種務實的互惠互利關系。受此影響，中阿交流也從單一形式的交流過渡到多元化的雙邊交流，從單向流動的援助到雙向互惠的雙贏合作。80年代末至90年代初，是中國深化經濟體制改革與阿爾及利亞政治改革的交織時期。在中國堅持社會主義道路的同時，阿爾及利亞的社會主義實驗并不成功，于是開始了政治多元化探索，實行多黨制，經濟上推行經濟調整計劃，推動市場經濟發展。1990年至2000年是阿爾及利亞較為困難的時期，政治安全局勢不穩，國內危機不斷。

即便如此，在政治上，中阿雙方在國際問題上保持共同的觀點和立場。在經濟方面，雙方努力發展經濟關系，并在促進第三世界國家之間的合作關系方面發揮影響。20世紀末中國企業到阿爾及利亞開展投資，承包公路、機場、鐵路、住房和公共設施建設，參與石油開采、礦業挖掘和水利建設。1999年8月在阿爾及爾舉行的第35屆非統組織峰會上，阿爾及利亞鼓勵非洲國家與中國合作，特別強調基礎設施方面投資。這一做法在中非合作論壇成立后取得了較好成果，推動中非關系向前邁進。可以說在馬格里布國家中，中國與阿爾及利亞的經濟關系最為密切，也最為多樣化。

雙方建立互補性、連續性和示范性的全面戰略伙伴關系。自21世紀初以來，中阿兩國在政治、貿易、文化、新聞、衛生、軍事等各個領域都具有很強的互補性。特別是在經貿上，阿爾及利亞于2006年正式承認中國市場經濟地位，雙邊經貿合作駛入新階段。2012年，中國甚至超過法國成為阿爾及利亞的主要貿易合作伙伴。據統計，2003-2013年間中國與阿爾及利亞的貿易總額增長了11倍，呈明顯上升趨勢，中國與阿爾及利亞之間的貿易量平均占中非貿易總量的4.2%。在基礎設施上，這一時期阿爾及利亞政府啟動了基礎設施領域的公共投資計劃，對承建大型公共和私人項目的建筑和工程公司需求巨大，中國能夠以最低成本、以最快速度滿足這些需求，并成為其主要合作伙伴。2014年2月中阿兩國宣布建立全面戰略合作伙伴關系，兩國關系實現質的提升。作為世界領先的發展中國家和在阿拉伯世界具有影響力的非洲最大國家，中國和阿爾及利亞在相互尊重、互利互惠的基礎上持續開展極具活力的合作。中國繼續拓展與阿爾及利亞的港口、高速公路、機場、體育場等大型基礎設施合作，2018年9月阿爾及利亞正式加入“一帶一路”倡議，2023年阿爾及利亞申請加入金磚國家集團。因此，中阿關系成為南南合作以及與其他非洲國家發展雙邊關系的典范。

從互惠互利的合作到緊密、務實的戰略合作伙伴關系再到互補性、連續性、示范性的全面戰略合作伙伴關系，中阿兩國伙伴關系的構建邏輯就在于求同存異。這種伙伴關系應內外環境、時代需求、國家實力的變化而不斷發展。如果說在求同中建立伙伴關系，可能是歷史的機遇所帶來的，那么在存異中提升伙伴關系是中阿兩國為突破自身發展困境、全球化危機等不確定因素而不斷共同努力的結果。

中阿戰略合作的機遇與挑戰

中國與阿爾及利亞始終堅持相互尊重、維護公平正義、強調合作共贏，在共建“一帶一路”框架內開展了富有成果的務實合作。目前來看，中阿全面戰略合作正面臨重要的歷史機遇期，具體表現在以下幾個方面。

阿爾及利亞對外開放的經濟政策與“一帶一路”倡議形成有效的對接。2019年，阿爾及利亞新總統特本上臺后將外向型發展模式作為主要的戰略定位，提出“向世界開放”的經濟政策。新政府為加快經濟增長分別于2020年和2021年出臺《進行銀行和稅收重大改革》《政府行動計劃》兩項舉措。阿爾及利亞對外開放的新經濟政策與中國“一帶一路”倡議形成有效對接，為中阿政策合作提供著力點，并進一步促使中阿在戰略合作進程上實現跨越式發展。

中阿簽署《中阿全面戰略合作五年規劃（2022-2026）》，成為戰略合作的重要依托。2014年中國與阿爾及利亞關系提升至全面戰略伙伴關系，共同簽署《中阿全面戰略合作五年規劃》，該規劃對中阿戰略合作具有指導意義，但是該規劃未能在后續的合作中得以及時更新。直至2022年，中阿簽署《中阿全面戰略合作五年規劃（2022-2026）》，這是自2014年以來，雙方簽署的第二項為期五年的全面戰略合作規劃，為中阿全面戰略合作提供了持續的政策指導，內容涉及貿易、能源、農業、科技、太空、衛生、人文交流、文化等各領域合作，將成為中阿戰略合作的重要依托。

中阿領導層對于合作的堅定立場有助于克服國內外不利環境因素影響，深化中阿戰略合作，且為中阿雙方融入全球化進程提供重要機遇。中阿建交65周年之際，阿爾及利亞總統特本來訪中國，中阿雙方高層的密集互動將為中阿雙方探索更加全面、多元的戰略合作提供可能。中國作為2022年金磚國家輪值主席國，推動各國加快落實聯合國2030年可持續發展議程，為發展中國家在動蕩的國際形勢中加強團結擘劃發展。目前，阿爾及利亞已經正式申請加入金磚國家集團，這既有利于強化中阿雙方已存在的友好合作，也有助于第三世界國家共同發展，為加快全球治理的民主化進程添磚加瓦，更有益于維護多元穩定的國際經濟格局。

中阿戰略合作的發展趨勢雖然向好，但也面臨一定的風險。一方面阿爾及利亞政局存在不確定性。2019年布特弗利卡總統謀求第五次連任而引發民眾的不滿，他們認為當下的民主制度是一種“偽民主制”。低迷的經濟與灰暗的政治引發民眾爆發大規模的抗議運動，稱為“希拉克（Hirak）運動”，布特弗利卡總統因此退出政治舞臺。12月新總統特本上任后頒布了與前總統相同的改革措施，被民眾認為是布特弗利卡的支持者，于是引發第二次希拉克運動。民眾要求進行全面系統的改革，廢除因腐敗而造成失靈的國家機器。盡管新冠肺炎疫情為希拉克運動提供了一個緩沖期，但從當前形勢看，希拉克運動仍會繼續對阿爾及利亞政權構成挑戰，也為中阿戰略合作埋下了一定的隱患。

另一方面，經濟、安全、法律因素共同作用帶來的風險。首先，從經濟上看，阿爾及利亞是典型的資源主導型國家，油氣生產和出口收入在阿爾及利亞經濟中發揮核心作用，國際油價的波動對其經濟增長帶來財政赤字、外匯儲備下降等問題，從而影響中阿合作的穩定性。其次，恐怖威脅與暴力事件持續存在。近年來，阿爾及利亞對恐怖活動保持高壓打擊態勢，主要城市治安情況良好，但仍有部分宣布效忠極端組織“伊斯蘭國”和“基地”組織的恐怖分子在阿爾及利亞北部山區活動，并不時制造恐怖襲擊事件。此外，針對外籍員工的暴力犯罪時有發生。安全風險可能導致項目合作中斷、影響合作進程、增加運營成本，從而對中阿合作帶來負面影響。當然其風險性還包括法律方面的因素。阿爾及利亞伊斯蘭教法與世俗法并行，法律制度較多建立在制定法基礎上。阿爾及利亞法律體系的雙重性質讓法律環境較為復雜，很有可能構成中阿合作的阻力。

中阿戰略合作對世界格局的影響

當前，世界百年未有之大變局加速演進，中阿兩國全面戰略合作對構建以平等為基礎的世界格局有重要影響。

中阿共同構建新型國際關系典范。中國與阿爾及利亞的扎實合作是南南合作的典范，有助于發展中國家之間的緊密合作，有望加強南方國家的團結，推動國際體系朝著更加平等和包容的方向發展。從歷史上看，阿爾及利亞是個干旱少雨的國家，為解決農用水和飲用水極度缺乏的困境，我國從上世紀80年代起就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和財力為其修建大型水利設施。中水電2007年中標阿爾及利亞德拉迪斯的大壩工程，投資總額約為9100萬美金，解決了當地用水的問題。中電建2023年完成233光伏電站項目巴特納站成功并網發電，這是阿爾及利亞有史以來第一個大規模光伏電站，根本性地解決了當地電力不足的困境。從2000年起，中資企業如雨后春筍紛紛入駐阿爾及利亞內部市場，除承包公路、機場、鐵路、住房和公共設施建設之外，還參與石油開采、礦業挖掘和水利設施建設等活動。阿爾及利亞政府于2006年正式承認我國的市場經濟地位，雙邊經貿合作駛入新階段、走上新臺階。

2021年9月，習近平主席發起了全球發展倡議，為推動國際社會形成合力提供了中國方案和中國智慧。全球發展倡議同阿爾及利亞的發展理念和需求相契合，阿爾及利亞成為“全球發展倡議之友小組”首批成員，并積極參與倡議落實。近年來，中阿雙方共同簽署了多項合作規劃，這將吸引更多的中國企業在阿產業、現代技術和交通等領域進行投資。此次特本總統訪華之際，雙方表示愿在全球發展倡議框架下共同推進重點領域合作，加快落實《聯合國2030年可持續發展議程》。中阿合作秉持開放、合作、共贏的理念，推動世界經濟共同繁榮發展。

中阿合作有助于形成更加公正合理的國際秩序。中國歷來是世界和平的建設者、國際秩序的維護者、熱點問題的斡旋者和安全觀念的引領者。習近平主席在2022年4月21日博鰲亞洲論壇年會開幕式提出全球安全倡議，明確回答了“世界需要什么樣的安全理念、各國怎樣實現共同安全”的時代課題，為應對國際安全挑戰提供了中國方案。

中阿合作是對全球安全倡議的實踐，對地區地緣政治格局穩定有積極影響。阿爾及利亞是非洲馬格里布地區的重要國家，與鄰國摩洛哥一直關系緊張。中國一直謹慎平衡在摩洛哥和阿爾及利亞的經濟利益，有助于在阿爾及利亞與摩洛哥的沖突中扮演調停者的角色。

阿爾及利亞總統特本提出建立馬格里布聯盟并重視、加強與地區國家間合作，共同維護地中海地區的安全。中方支持阿爾及利亞在國際事務和地區沖突中發揮建設性的作用，支持加快非洲常備軍和危機應對快速反應部隊的建設。中阿合作不僅有助于阿爾及利亞國家安全，也為地中海地區的穩定作出了重要貢獻。中阿在地緣政治和安全領域的積極努力將有利于促進地區發展、維護世界和平。

習近平主席提出的全球發展倡議、全球安全倡議、全球文明倡議，為處于十字路口的世界指明了前進方向，為建設和平世界提供了中國方案，有利于構建更為公平的國際秩序。安全是發展的前提，發展是安全的動力，文明是發展與安全的土壤，發展與安全又是文明演進的路徑。“三大倡議”各蘊其意、環環相扣，既是構成人類命運共同體的支柱，也是推進中阿合作向縱深發展的基石。中阿兩國將以“三大倡議”為指引，推動兩國全面戰略伙伴關系進入新高度、新階段，以便更好地打造新型國際關系和南南合作典范。雙方的友好合作也將給兩國人民帶來真真切切的利益。中阿兩國將不斷地深化政治互信并在國際和地區事務中發揮更重要的作用。中阿全面戰略伙伴關系前景寬闊、篤行致遠。

（作者為武漢大學中法非三方高等教育論壇負責人、教授，廣東外語外貿大學云山工作室首席專家，華中農業大學特聘教授；武漢大學博士研究生李宇靖與伍昌力對本文亦有貢獻）

【注：本文系國家社科基金重大項目“非洲法語文學翻譯與研究·非洲場域研究”（項目編號：20ZD292）階段性成果】

【參考文獻】

①《習近平同阿爾及利亞總統特本會談》，新華網，2023年7月19日。

②Yahia H. Zoubir，Les relations de la Chine avec les pays du Maghreb : la placeprépondérante de l’Algérie，Confluences Méditerranée C 2019/2 (N°109) 2 , pages 91 à 103

③《在全球安全治理中扮演好中國角色》，光明網，2023年8月10日。

責編/李一丹 美編/王夢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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