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全球南方”概念集合了地理空間、世界政治、歷史脈絡和發展水平等多維內涵,表現為包含多樣化的價值觀念、文化傳統、發展水平、利益訴求的新興市場國家和發展中國家集合體。無論是相同的歷史遭遇與奮斗歷程,還是共同的發展難題和目標任務,或是相近的國際秩序和全球治理目標,中國與全球南方國家之間都存在著天然的情感紐帶和廣泛的共同利益,中國作為全球南方成員的立場定位具有清晰的事實依據和明確的國際共識。面對世界百年未有之大變局的加速演進,全球南方國家必須堅持獨立自主的初心底色、發展振興的使命目標以及公道正義的共同追求,維護和擴大全球南方國家的根本利益和發展空間,共筑全球南方命運共同體。
【關鍵詞】“全球南方” 命運共同體 發展中國家 中國立場
【中圖分類號】D815 【文獻標識碼】A
【DOI】10.16619/j.cnki.rmltxsqy.2023.23.002
【作者簡介】吳志成,中央黨校(國家行政學院)國際戰略研究院副院長、教授、博導。研究方向為國際關系、全球治理、中國外交。主要著作有《全球治理對國家治理的影響》(論文)、《經濟全球化演進的歷史邏輯與中國的擔當作為》(論文)、《治理創新:歐洲治理的歷史理論與實踐》等。
冷戰結束后,隨著全球化的深入發展和一批新興市場國家的群體性崛起,國際力量對比逐漸發生深刻變化,發展中國家在國際事務中的影響和作用日益上升,“全球南方”開始成為一個迅速興起的國際現象。特別是烏克蘭危機爆發以來,隨著美國與西方國家重新加強整合,并在全球刻意爭取和拉攏新興市場國家,竭力組建全面遏制打壓中國發展的“統一戰線”,全球南方更加成為國際政治舞臺上引人關注的“熱詞”。全球南方的全方位崛起無疑是當今世界百年未有之大變局和世界格局多極化進程加速的重要變量,也成為數百年來西方衰微的重要表現,必將給國際格局演變和全球治理體系變革帶來影響。[1]因此,深刻把握全球南方的核心要義,厘清中國堅守全球南方成員立場定位的內在邏輯和事實依據,闡明推動構建全球南方命運共同體的原則路徑,不僅有助于回應國際社會對于中國發展的關切,對于推動全球南南合作、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都具有重要意義。
深刻把握全球南方的核心要義
全球南方作為當前國際政治的熱點議題,既不是新現象,也不是新概念。[2]據考證,帶有反剝削意義的“南方”概念由意大利政治哲學家安東尼奧·葛蘭西(Antonio Gramsci)于1926年在討論意大利南北問題時提出,[3]“全球南方”則是由美國政治活動家卡爾·奧格爾斯比(Carl Oglesby)于1969年討論越南戰爭時提出,“幾個世紀以來北方對全球南方的統治已經匯聚、產生了一種無法容忍的社會秩序”,“越南戰爭是北方統治全球南方歷史的頂峰”。[4]曾任聯邦德國總理的維利·勃蘭特(Willy Brandt)于1980年提出劃分富裕北方與貧窮南方的“勃蘭特線”,[5]使得指代發展中國家的“南方”概念在國際社會廣受關注。冷戰結束后,國際政治的分化組合使得原有劃分世界的標準越來越不適用,全球化進程的快速推進也加速了“全球”與“南方”的結合,“全球南方”因其平和與中性的色彩成為替代具有意識形態和等級化隱喻的“第三世界”“欠發達地區”等政策與學術話語。[6]在烏克蘭危機引發的國際局勢變動中,新興國家和發展中國家表現出具有非依附性的“新不結盟運動”立場,[7]圍繞“全球南方”的政治博弈也成為美國和西方國家關注的重要議題。
從全球南方概念的生成與演進過程看,全球南方并非一個單純的地理空間概念,無論在學術界還是政策界或輿論場,目前都未形成統一的共識性界定。由于人們對國際社會政治現象的觀察與研析總是與其經歷的歷史條件、面臨的現實環境以及特定的知識經驗聯系在一起,因而不同國家或不同學者對全球南方有著不同的理解。有的將全球南方的興起置于地緣政治競爭的框架中,并根據特定國家的對外政策立場解讀這一現象對全球格局的影響;有的將全球南方看作是對二戰后西方主導秩序的危機警報,并寄希望于西方的自我警醒與自我改造;有的認為新興大國的崛起及其在塑造全球格局中的戰略自主性是理解全球南方的關鍵;有的則試圖擺脫以國家為中心的話語體系,將人民、全球社會、可持續發展帶入全球南方的討論中心。鑒于全球北方和全球南方的發展在整體上仍然存在巨大差距,而且在西方長期主導國際事務的局面下,全球南方在一定時期內處于世界政治經濟文化的邊緣,也忍受著部分北方國家操控的不安全、欠發達與不公正、不合理的待遇,故而有學者認為全球南方越來越成為全球資本主義的受害者對新自由主義的反抗符號。[8]總的來說,現有研究大體都是從地理位置、發展程度、歷史條件與價值訴求等方面概括全球南方的內涵要義。就地理位置來說,全球南方指代“勃蘭特線”以南包括亞洲、非洲、拉丁美洲、大洋洲等位于南半球的廣大區域;就發展程度而言,全球南方是指仍處于農業社會或正在實現現代化的后發現代化國家;就歷史脈絡來說,全球南方意指遭受過帝國主義殖民掠奪與殖民擴張并于第二次世界大戰后取得民族獨立的國家;就價值訴求來說,全球南方以改變現有不公正不合理的國際政治經濟舊秩序為目標,具有強烈的反對殖民主義、霸權政治的訴求。[9]
要深刻認識和把握全球南方的內涵,還有必要厘清與全球南方相關或相近的發展中國家、新興市場國家、金磚國家、第三世界等重要概念。一般來說,“發展中國家”是相對于發達國家而言的,是指經濟起步較晚、人均收入較低、尚處于工業化發展初期或正處于發展進程中的國家。這一概念較早出現于1964年第一屆聯合國貿易和發展會議,該會議是國際社會第一次以經濟發展為議題的重大會議,也是廣大發展中國家在國際舞臺第一次作為整體發聲并參與國際經濟措施的制定。此后,發展中國家逐漸取代貧窮國家、落后國家、欠發達國家等概念而為國際社會廣泛認同。“新興市場國家”概念提出于20世紀80年代,主要是指市場經濟體制逐步完善、經濟增長較為迅速、市場規模與潛力較大、資源比較豐富、創新能力較強、國際影響力不斷上升的主要發展中國家。雖然這些國家的經濟發展水平不及發達國家,但是明顯超過其他發展中國家,經濟發達程度介于發達國家和發展中國家之間,仍然具有發展中國家的整體特征,而且一般都是所在地區的大國,在全球經濟中占據份額較大、在國際政治中擁有一定話語權,是國際事務的重要參與者。“金磚國家”概念2001年由美國高盛公司首席經濟師吉姆·奧尼爾(Jim O'Neill)首次提出,特指世界新興市場。因其引用了巴西(Brazil)、俄羅斯(Russia)、印度(India)、中國(China)和南非(South Africa)等五個具有代表性的新興市場國家的英文首字母組成縮寫詞,而且該詞與英語單詞的“磚(Bricks)”類似,因此中國媒體和學者將其譯為金磚國家。隨著金磚擴容,新近又有沙特、埃及、阿聯酋、阿根廷、伊朗、埃塞俄比亞加入,金磚五國將變為十一個國家。金磚擴容是全球南方崛起的重要里程碑,也開啟了發展中國家更廣泛的對話與合作。[10]
“第三世界”也是與全球南方相關的重要概念。這一概念最早由法國人口學家阿爾弗雷德·索維(Alfred Sauvy)于1952年提出,指代處于作為第一世界的西方國家和第二世界的蘇聯之外的國家。[11]“三個世界劃分”的戰略思想由毛澤東同志于1974年同贊比亞開國總統卡翁達談話時提出:“我看美國、蘇聯是第一世界。中間派,日本、歐洲、澳大利亞、加拿大,是第二世界。咱們是第三世界”。“亞洲除了日本,都是第三世界。整個非洲都是第三世界,拉丁美洲也是第三世界。”[12]“三個世界”的劃分或以國家軍事經濟實力為標準,或突破以意識形態和社會制度劃分的傳統,以稱霸和反霸斗爭為標準。冷戰后期,隨著中國實行改革開放,東歐劇變、蘇聯解體和亞洲“四小龍”的發展,“第三世界”一詞越來越難以反映世界政治經濟發展狀況,也逐漸被“南方”所取代。但是,第三世界對于廣大發展中國家來說依然具有特殊的包容性和親和力,尤其對于那些曾經遭受過帝國主義列強殖民和掠奪的民族,對于在現實國際政治中仍受到強權霸道行徑危害的國家,確實富有極大的凝聚力和歸屬感。不過,在當今國際社會,第三世界已經不再具有原初的特殊含義,在一定語境下已成為發展中國家的同義詞或近義詞。[13]與冷戰時期不同,冷戰后全球化進程加快,國際社會主要不是按照政治制度和意識形態來劃界,而是根據不同利益需要進行區別劃分。那種僅僅根據本國意志而非全球視角對國際社會進行區分建構的方法已經越來越不適用當今時代實際。因此,從全球南方概念本身以及相似相近相關概念的發展演變來看,與著眼于發展水平、意識形態等單一要素內涵的概念不同,全球南方集合了地理空間、世界政治、歷史條件和發展水平等多種概念內涵,可以被視為“南方”概念在全球化時代被賦予更多世界政治意涵的拓展與延伸,是新興市場國家和發展中國家的集合體,也是一個包含多樣化的價值觀念、文化傳統、發展水平以及多元化利益訴求的國家群體。“全球南方”融合了世界格局演進的兩大特征:“全球”凸顯了全球化背景下各國不斷增強的相互聯系以及發展中國家的整體性;“南方”則突出了世界經濟多極化和世界經濟中心向南方轉移的趨勢以及發展中國家和地區不斷擴大的經濟和政治影響力。[14]作為當今時代國際舞臺一支蓬勃發展的新興力量,全球南方目前還沒有形成一個正式的國際組織或政治集團,也沒有明確的成員構成。[15]
堅守全球南方成員的立場定位
改革開放以來,中國共產黨團結帶領全國各族人民不懈奮斗,推動我國經濟實力、科技實力、國防實力、綜合國力進入世界前列,推動我國國際地位實現前所未有的提升,中華民族正以嶄新姿態屹立于世界東方,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進入新時代。同時,我們也必須清醒地認識到,“再大的成就除以14億都會變得很小,再小的問題乘以14億都會變得很大,這就是大的難處。”[16]我國仍處于并將長期處于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的基本國情沒有變,這些舉世矚目的成就并不能改變對我國社會主義所處歷史階段的判斷,也不足以改變中國是發展中國家、歸屬全球南方的這一根本身份定位,這是中國在全球南方事務上的基本立場和原則。正如習近平總書記指出:“作為發展中國家、‘全球南方’的一員,中國始終同其他發展中國家同呼吸、共命運,堅定維護發展中國家共同利益,推動增加新興市場國家和發展中國家在全球事務中的代表性和發言權。”[17]中國作為當今世界第二大經濟體、最大的發展中國家和全球140多個國家和地區的主要貿易伙伴,與全球南方國家之間存在著天然的情感紐帶和廣泛的共同利益,具有相同的歷史遭遇與奮斗歷程,面臨著共同的發展難題和目標任務,對當前國際政治經濟秩序和全球治理擁有相近的看法和訴求。概言之,中國堅守全球南方成員的立場定位有其清晰的事實依據和明確的國際共識。
從歷史上看,中國長期支持并積極參與全球南方事業。近代中國長期遭受帝國主義列強的侵略掠奪,中國人民具有堅定的反帝反霸愿望。新中國成立以來,中國外交堅定站在反對殖民主義、霸權主義的一邊,為發展中國家爭取民族獨立和國家解放的正義斗爭提供了有力支持,并積極參與全球南方成員首次在國際舞臺亮相的萬隆會議,求同存異、和平共處成為指導南方國家交往的重要原則。中國始終與七十七國集團、不結盟運動保持密切聯系和交往,為建立國際政治經濟新秩序貢獻力量。同時,中國在自身財力十分緊張、物資相當匱乏的情況下,長期給予發展中國家無償經濟援助。據統計,在20世紀70年代前半期,中國的對外援助占同時期國家財政支出比例超過5%,從1970至1978年,中國共幫助37個國家建成470個項目。[18]中國是全球南方大家庭當之無愧的關鍵成員,也是推動全球南方發展的重要力量,中國和全球南方成員已經成為休戚與共、共同發展的命運共同體。
從現實來看,中國作為世界上最大發展中國家的地位具有充分的事實依據。雖然改革開放和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的偉大成就極大地縮小了中國與發達國家之間的差距,但是這些成就并不足以改變中國發展所處的初級階段和發展中國家的身份屬性,中國與發達國家依然存在明顯差距。近年來,基于強烈的意識形態偏見和地緣競爭思維,美國和西方國家大肆炒作“中國責任論”“中國例外論”“中國發達國家論”,不斷挑起與推高關于中國是否仍為發展中國家、是否仍屬于全球南方之問,意圖將中國排除在全球南方之外,強行剝離中國的全球南方身份定位。實際上,中國是否歸屬于全球南方,顯然不能根據美國和西方國家的意志和利益來界定,也不能任由某個國家的一紙法案來決定,而是取決于中國的基本國情和實際發展狀況。世界銀行2022年將人均國民總收入(GNI)超過13205美元的國家界定為高收入國家,并認為是發達國家;低于該標準的分為中等偏高收入、中等偏低收入和低收入三類,均為發展中國家。依據世界銀行公布的數據,2021年中國人均國民總收入為11890美元,2022年中國國家統計局公布的人均國民總收入為84804元,即12600美元。以此而論,中國仍然是一個典型的發展中國家。從國際排名上看,2022年中國人均GDP排名世界第63位,與世界平均水平12875美元基本相當,但是與發達國家的差距明顯,基本相當于發達國家人均GDP的24%,西方七國集團人均GDP的22%,美國人均GDP的17%。[19]同時,中國社會生產力總體水平仍不高,生產力結構不夠合理,科技創新能力不足,還面臨發展不充分、不平衡、不協調等突出問題。中國東部與西部、城市與農村區域發展存在很大差距,居民收入分配差距仍然較大,低收入群體絕大部分都生活在農村,并且基本集中在中西部地區。
從國際上看,中國是全球南方的重要組成部分,也是全球南方國際影響力增強不可或缺的助推者。中國式現代化的穩步推進極大地彰顯了全球南方的國際影響力,一旦中國與全球南方的緊密關系被割裂,全球南方國家在國際事務中的影響力勢必下降。[20]中國作為全球南方的天然成員和南方國家崛起的突出代表,長期以來始終把全球南方看作推動世界和平發展、促進合作共贏的積極力量,始終將加強南南合作作為對外合作的優先方向,堅持同南方國家做共商共建共享的好朋友、好兄弟、好伙伴,做全球南方合作的倡導者、建設者和貢獻者。中國積極參與全球南方事務,在減貧、糧食安全、農業技術、公共衛生、發展籌資、工業化、氣候變化等領域推進全球南方合作,特別是在全球發展倡議框架下,中國同發展中國家密切合作,以自身發展惠及全球南方發展,支持各國加快實現可持續發展目標。中國向160多個國家提供發展援助,同150多個國家攜手共建“一帶一路”,同100多個國家和國際組織共同推進全球發展倡議合作。[21]中國已經成立全球發展和南南合作基金,還將推出專項資金專門用于落實全球發展倡議。中國的這些努力有助于維護全球南方國家共同利益,促進全球南方經濟、社會和環境的可持續發展,也贏得了全球南方國家的廣泛認可和肯定。
此外,中國屬于全球南方具有明確的國際共識。國際貨幣基金組織將中國列為新興市場國家和發展中國家,經濟合作與發展組織的高收入成員俱樂部和聯合國發達國家列表中不包含中國,世界貿易組織的“自我認定標準”也允許中國以發展中國家身份參與國際經濟事務。《聯合國氣候變化框架公約》《關于消耗臭氧層物質的蒙特利爾議定書》及其相關修正案在內的多項國際條約明確將中國歸屬為“發展中國家”,聯合國開發計劃署2004年發布的《打造全球南方》報告也將中國列為全球南方國家,作為聯合國經濟和社會理事特別咨詢機構的“南南合作金融中心”確定的全球南方國家名單也包括中國。概言之,以聯合國為代表的權威國際機構對于中國歸屬于發展中國家的立場和定位充分代表了國際社會的普遍愿望,中國是發展中國家大家庭的重要一員,早已成為國際社會的普遍共識,也得到世界絕大多數國家的認可和尊重。
但是,近年來,逆全球化和冷戰思維抬頭,單邊主義、霸權主義甚囂塵上,特別是個別國家不愿意面對新興市場國家群體性崛起的現實和南南合作不斷加強的趨勢,不甘心接受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歷史大勢,大搞單邊制裁、脫鉤斷鏈,打壓遏制中國,嚴重損害發展中國家正當發展權益,也為全球南方發展和合作帶來嚴峻挑戰。一些美國和西方國家政客熱衷于政治操弄和炒作,試圖通過利用和熱捧全球南方概念,將中國排除在全球南方之外,否定中國的發展中國家地位,使全球南方成為大國博弈的新話語新工具。對此,中國堅定站在全球南方一邊,有機融匯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全人類共同價值和全球發展倡議、全球安全倡議、全球文明倡議的核心要素,構建真正體現全球南方意志的敘事話語,堅決捍衛中國的發展中國家地位。全球南方國家必須攜手合作,突破和揭露西方主導的全球南方概念界定及其政治目的,堅決反對將這一概念政治化、工具化,反對將其作為挑撥分化中國與發展中國家友好關系、誘使更多國家“選邊站隊”、削弱中國在發展中國家影響力的政治武器,打破任何試圖以全球南方孤立排擠中國的意圖。
攜手共建全球南方命運共同體
當今世界正在經歷百年未有之大變局,發展中國家力量不斷壯大,南南合作為維護發展中國家群體性崛起勢頭、推動世界經濟復蘇增長發揮了重要作用。與此同時,隨著國際力量對比的深刻變化,全球南方國家普遍希望加強團結合作,共同推動全球治理變革朝更加公正合理的方向發展。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共建“一帶一路”倡議、全球發展倡議、全球安全倡議、全球文明倡議,充分反映了全球南方國家的共同心聲,為深化全球南南合作搭建重要實踐平臺,為凝練全球南方精神、構建全球南方機制貢獻了中國智慧。面對前所未有的全球性挑戰,全球南方必須堅持以發展中國家和新興市場國家為主體,以發展振興、合作共贏為使命,以獨立自主、聯合自強為原則,秉持公道正義和真正的多邊主義,堅持平等互尊,堅持團結協作,堅持共同發展,堅持普遍安全,堅持文明互鑒,維護和擴大全球南方國家的根本利益和發展空間,努力將全球南方打造為廣大發展中國家的共同發展機制。
全球南方國家必須堅守獨立自主的初心底色。獨立自主是全球南方得以生成的重要引領,也是全球南方發展壯大必須秉持的基本原則。從歷史上看,歷經殖民掠奪的全球南方國家深知獨立自主的重要性。帝國主義、殖民主義的壓迫和奴役給全球南方國家帶來無盡苦難,也使其錯失了實現發展的歷史機遇。經過艱苦卓絕的努力,全球南方國家獲得了民族獨立和解放,相繼走上探索符合自身國情的發展道路。從現實來看,霸權主義與強權政治遠未消散,殖民主義新變體層出不窮,維護獨立自主仍然重任在肩。環顧當今世界,恃強凌弱、巧取豪奪、零和博弈等霸權霸道霸凌行徑危害深重,嚴重威脅世界和平穩定。同時,在國際關系民主化大潮的推動下,殖民主義與霸權主義一改單純依靠軍事的強力手段,以更具迷惑性和煽動性的新變體塑造“文明的帝國”,[22]全球南方國家普遍面臨抵制外部干預滲透、維護政治安全和政權安全的重要使命。具體言之,長期以來,美國等一些西方國家基于“價值一元論”和“西方中心論”的偏狹認知,將西方價值標榜為凌駕于世界所有國家、所有民族及一切時代之上的“普世價值”,將其宣揚為指引人類歷史和社會發展的終極價值,用以占據人類道義和國際輿論的制高點。這在很大程度上反映了西方國家的價值霸權和思想強權,進而成為西方國家向非西方社會推行資本主義價值觀、瓦解非西方國家意識形態的工具。[23]因此,全球南方國家必須堅持國家不分大小、強弱、貧富一律平等,尊重各國主權和領土完整,尊重各國人民自主選擇的發展道路和社會制度,共同捍衛發展權利,共同進行現代化建設,堅決反對干涉別國內政,反對搞集團對抗和冷戰思維,共同維護世界和平安寧。
全球南方國家必須堅持發展振興的使命目標。發展是人類社會的永恒主題,也是實現人民幸福的關鍵。只有堅持把發展置于國際議程的中心位置,才能避免“全球南方”概念的政治化和工具化風險。[24]近來,美國和西方國家持續推高全球南方的話題熱度,試圖將國際關系的權力政治邏輯帶入全球南方,通過制造“全球南方領導權”敘事將全球南方的戰略重心由致力發展轉移到所謂的領導權競爭上,以此來分化全球南方國家。從根本上說,圖發展謀振興始終是全球南方國家的共同愿望,聚焦發展始終是全球南方的戰略重點和主要目標。要實現這一目標,全球南方國家必須正確把握全球發展脈搏,堅持發展優先,將發展置于宏觀政策框架的突出位置,維護全球南方正當發展權利,推動國際社會走共同發展之路,重振聯合國2030年可持續發展議程。必須創新全球南方發展理念,凝聚發展共識,培育發展動能,加強發展合作戰略對接,深化減貧、糧食安全、公共衛生、氣候變化和綠色發展等重點領域務實合作,構建更加平等均衡的發展伙伴關系,共建全球南方發展命運共同體。必須堅持普惠包容,通過緩債、發展援助等方式支持全球南方國家尤其是脆弱國家,著力解決發展不充分不平衡不公平問題,共同治理發展赤字,共同走向繁榮富強。作為全球南方的重要成員,中國提出和踐行的共建“一帶一路”倡議將發展置于國際合作的中心位置。通過不同國家的戰略對接與包容性議程,共建“一帶一路”倡議已經成為推動共建國家發展的經濟動脈和最受歡迎的國際公共產品。據統計,2013年至2022年,我國與共建國家的貨物貿易累計規模達到19.1萬億美元,年均增長超過6%,高于同期我國外貿和全球貿易的整體增速。[25]
全球南方國家必須共同維護國際公道正義。公平正義是世界各國人民在國際關系領域追求的崇高目標,也是一個民族、國家以及整個人類文明進步的重要標志和衡量標準。堅持大小國家一律平等、彼此相互尊重是歷史發展和時代進步的要求,也是聯合國憲章的首要原則。這就意味著在國際關系中必須堅持平等互尊、公道正義,任何國家都沒有包攬國際事務、主宰他國命運、壟斷發展優勢的特權,更不能在世界上我行我素,搞霸權、霸凌、霸道,搞以大欺小、以強凌弱、以富欺貧;意味著在全球治理中堅持共商共建共享,堅持由各國人民共同維護普遍安全,共同分享發展成果,共同掌握世界命運;意味著切實提高發展中國家在聯合國的代表性和發言權,使聯合國更加平衡地反映大多數國家的利益和意愿;意味著堅定維護以聯合國為核心的國際體系,維護以國際法為基礎的國際秩序,維護聯合國在國際事務中的核心作用,推動國際體系和國際秩序朝著更加公正合理的方向發展,不能讓一個或幾個國家制定的規則借多邊之名強加于人,也不允許個別國家奉行的單邊主義為整個世界“帶節奏”。[26]全球南方并不認同當今美國和西方國家鼓吹并試圖強加給世界的所謂“基于規則的國際秩序”,主張維護以聯合國為核心的國際體系、以國際法為基礎的國際秩序、以聯合國憲章宗旨和原則為基礎的國際關系基本準則,推進世界多極化和國際關系民主化進程,反對一切形式的霸權主義和強權政治。踐行真正的多邊主義,推動各國權利平等、規則平等、機會平等,構建相互尊重、公平正義、合作共贏的新型國際關系。堅持共商共建共享的全球治理觀,國際大事要由各國共同參與,國際規則要由各國共同制定,推動全球治理和國際秩序更好地反映全球南方國家的利益和訴求。堅持在涉及彼此核心利益問題上相互支持,在重大國際和地區問題上主持公道,提升全球南方國家在國際事務中的代表性和發言權。
[本文系中央黨校(國家行政學院)校(院)級重大理論和現實問題研究專項的階段性成果]
注釋
[1]吳志成:《攜手共建“全球南方”命運共同體》,《理論動態》,2023年第2334期。
[2]馬漢智:《“全球南方”視域下的日本對非洲政策》,《國際問題研究》,2023年第3期。
[3]中共中央馬克思、恩格斯、列寧、斯大林著作編譯局國際共運史研究所:《葛蘭西文選(1916-1935)》,北京:人民出版社,1992年,第227頁。
[4]C. Oglesby, “Vietnamism Has Failed ... The Revolution Can Only Be Mauled, Not Defeated,“ Commonweal, 1969(90).
[5]“勃蘭特線”意指按照人均國內生產總值將世界大致分為富裕的北方國家和貧窮的南方國家,參見W. Brandt, North–South, A Programme for Survival, Cambridge, Mass: MIT Press, 1980。
[6]李聆群:《“全球南方”在國際海洋治理中的角色——以〈海洋生物多樣性協定〉談判為例》,《亞太安全與海洋研究》,2023年第6期。
[7]黃忠:《全球南方國家的“新不結盟”運動》,《現代國際關系》,2023年第5期。
[8]參見李小云、徐進:《全球南方能否成為中國新的戰略縱深?》,《文化縱橫》,2023年第2期;馬漢智:《“全球南方”視域下的日本對非洲政策》,《國際問題研究》,2023年第3期;李聆群:《“全球南方”在國際海洋治理中的角色——以〈海洋生物多樣性協定〉談判為例》,《亞太安全與海洋研究》,2023年第6期;王健:《“全球南方”崛起與國際秩序新變化》,《西亞非洲》,2023年第6期;M. Vieira, “Institutions of the Global South,“ Global Policy, 2010, 2(1); S. Botha, “Global South Perspectives on Diplomacy,“ South African Journal of International Affairs–Sajia, 2020, 27(1); M. Müller, “In Search of the Global East: Thinking Between North and South,“ Geopolitics, 2020, 25(3)。
[9]K. Gray and B. K. Gills, “South–South Cooperation and the Rise of the Global South,“ Third World Quarterly, 2016, 37(4).
[10][13][15][19]吳志成:《正確認識中國的發展中國家身份》,《中國黨政干部論壇》,2023年第10期。
[11]B. R. Tomlinson, “What Was the Third World?“ Journal of Contemporary History, 2003, 38(22).
[12]《毛澤東文集》第8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9年,第441~442頁。
[14]徐秀軍、沈陳:《“全球南方”崛起與世界格局演變》,《國際問題研究》,2023年第4期。
[16]習近平:《匯聚兩國人民力量 推進中美友好事業——在美國友好團體聯合歡迎宴會上的演講》,《人民日報》,2023年11月17日,第2版。
[17]習近平:《深化團結合作 應對風險挑戰 共建更加美好的世界——在2023年金磚國家工商論壇閉幕式上的致辭》,《人民日報》,2023年8月23日,第2版。
[18]中華人民共和國國務院新聞辦公室:《中國對發展中國家和平外交六十年》,2010年7月19日,http://www.scio.gov.cn/ztk/dtzt/31/14/Document/707557/707557.htm。
[20][24]任琳:《大國博弈與全球治理中的“全球南方”》,《西亞非洲》,2023年第6期。
[21]《高舉共同發展旗幟 同行人類進步正道——寫在習近平主席提出全球發展倡議兩周年之際》,《人民日報》,2023年9月21日,第1版。
[22]參見布雷特·鮑登:《文明的帝國:帝國觀念的演化》,杜富祥等譯,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20年。
[23][26]吳志成:《為弘揚和踐行全人類共同價值貢獻中國力量》,《現代國際關系》,2022年第7期。
[25]中華人民共和國國務院新聞辦公室:《共建“一帶一路”: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的重大實踐》,《人民日報》,2023年10月11日,第10版。
The Rise of "Global South" and China's Position
Wu Zhicheng
Abstract: "Global South" is a multiple-dimensional concept encompassing geographic space, world politics, historical evolution, and development levels, epitomized as a collective of emerging-market countries and developing countries with diverse values, cultural traditions, development levels, and interest appeals. With similar sufferings and struggles in history, common development challenges and goals, as well as similar international order and global governance goals, China shares naturally emotional bonds and mutual benefits with countries of the Global South. Therefore, there is a distinct basis and an unanimous international consensus for China's position as a member of the Global South. Facing the momentous changes of a like not seen in a century are accelerating across the world, countries of the Global South must adhere to their original aspiration of independence and autonomy, mission of development and revitalization, and common pursuit of justice and morality, so as to safeguard and expand their fundamental interests and development opportunities, thus to build a community with a shared future for all of them.
Keywords: the "Global South", a community with a shared future, developing countries, China's positio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