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建設文化強國是全黨全社會的共同任務。建設文化強國為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筑牢文化根基，加強精神文明建設為全面推進中國式現代化提供強大動力，繼承和弘揚中華優秀傳統文化是造就具有中華文化特征的現代中國人的保障。在新的歷史起點推進文化強國建設，要堅持在繼承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基礎上不斷創新；堅持精神文明與物質文明平衡發展；加強文化整合，把現代中華文明打造成凝聚力強、統一性強、傳播力強、輻射面廣的有機整體；加強人的現代化建設，提升全體公民的現代化水平。
關鍵詞:中國式現代化 文化強國 中華文化
【中圖分類號】D63 【文獻標識碼】A
黨的二十屆三中全會通過的《中共中央關于進一步全面深化改革、推進中國式現代化的決定》提出七個聚焦，其中第三個聚焦是：“聚焦建設社會主義文化強國，堅持馬克思主義在意識形態領域指導地位的根本制度，健全文化事業、文化產業發展體制機制，推動文化繁榮，豐富人民精神文化生活，提升國家文化軟實力和中華文化影響力。”習近平總書記在2023年12月舉行的中央經濟工作會議上強調：“必須把推進中國式現代化作為最大的政治，在黨的統一領導下，團結最廣大人民，聚焦經濟建設這一中心工作和高質量發展這一首要任務，把中國式現代化宏偉藍圖一步步變成美好現實。”[1]2024年10月28日，習近平總書記在二十屆中央政治局第十七次集體學習時特別強調：“建設文化強國是全黨全社會的共同任務。”[2]
建設文化強國與推進中國式現代化有什么關系？建設文化強國有哪些理論和現實意義？如何建設文化強國？這些都是當前我們應該深入研究的重要問題。
建設文化強國的理論與現實意義
文化強國建設與民族復興和現代化建設密不可分，中國式現代化建設需要強大的文化作為精神動力。
建設文化強國為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筑牢文化根基
習近平總書記指出，加強文化強國建設，“不斷發展具有強大思想引領力、精神凝聚力、價值感召力、國際影響力的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文化，不斷增強人民精神力量，筑牢強國建設、民族復興的文化根基。”[3]
古代中國之所以能夠成為世界四大文明古國之一，中華民族之所以屹立于世界民族之林，根源在于古代中國是世界文化強國。
中國歷史上下五千年，朝代更替，風云變幻，內憂外患，滄海桑田，但中華文明從未中斷。這充分說明中華文明較其他古文明更具優越性。中華優秀傳統文化是“中華文明的智慧結晶和精華所在，是中華民族的根和魂，是我們在世界文化激蕩中站穩腳跟的根基。”[4]習近平總書記提出“要錨定2035年建成文化強國的戰略目標”，[5]完全符合民族復興和強國建設規律。只有在2035年建成文化強國，才能在本世紀中葉建成現代化強國提供強有力的文化根基。
加強精神文明建設為推進中國式現代化提供強大動力
物質與精神的關系問題是哲學的基本問題之一。先有物質，后有精神；物質決定精神，精神是人腦對物質意識的總和，精神可以反作用物質，具有很強的主觀能動性。民族精神在中華文明形成發展中具有重要意義，它是推動中華文明不斷前進的強大動力，同時也是全面推進中國式現代化的強大動力。
中華民族精神有很強的主觀能動性。首先，中華民族精神是中華文化的精髓，是國家認同和民族認同的精神紐帶，是維護國家統一和民族團結的精神紐帶。其次，忠孝仁義、勤勞勇敢、開拓創新、自強不息、百折不撓、寬厚包容之精神，激勵著一代又一代的中華兒女為國家的繁榮富強而努力奮斗。它使中華民族飽經滄桑而不亡，歷盡磨難而新生。
中華民族精神是中華文明的靈魂，是中華民族賴以生存和發展的精神支柱，不僅塑造了中華民族的獨特品格，也為中華文明的形成和發展提供了強大的精神動力。在新時代，弘揚和傳承中華民族精神，加強精神文明建設，對于全面推進中國式現代化，具有重要的現實意義和深遠的歷史意義。
繼承和弘揚中華優秀傳統文化是造就具有中華文化特征的現代中國人的保障
文化具有塑造個人的民族性格、民族精神、價值觀和倫理道德等方面的力量。不同類型的文化塑造不同類型的人。不同民族之所以在性格、精神氣質、價值觀和倫理道德方面各不相同，根源在于文化的不同。一個人生下來后便受到本民族文化的熏陶，逐步文明化，成為具有全民族共同特征的成員。
文明或文化的傳承者是人，中華文明是否能夠復興并世代傳承，關鍵在于造就具有中華文明特征的人。黨的十八大以來，習近平總書記高度重視提高社會文明程度，發表一系列重要論述，反復強調要提高人民道德水準和文明素養。黨的二十大報告著重提出“提高全社會文明程度”，“實施公民道德工程建設，弘揚中華傳統美德”。人民群眾是社會精神財富的創造者，造就具有中華文明特征的人，鼓勵人民群眾參與文化創造和文明創建活動，推動全社會文明進步，成為中華文明偉大復興的動力源泉。
中華優秀傳統文化是中華民族智慧的結晶，也是民族精神的體現。正是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塑造了獨有的中國人的民族性格、民族精神和思維方式，使我們成為中華民族。只有繼承和弘揚中華優秀傳統文化，推動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創造性轉化、創新性發展，中華民族才能保持自己的民族特色，屹立于世界民族之林。
把握文化強國建設的前進方向
與世界其他古文明相比，中華文明具有自己的獨特優勢。一是唯有中華文明延續五千年而不衰。英國著名思想家羅素曾說：中華文明是“唯一從古代存留至今的文明。從孔子的時代以來，古埃及、巴比倫、馬其頓、羅馬帝國都先后滅亡，只有中國通過不斷進化依然生存”。[6]二是中華文明歷經五千年而保持統一，即使有朝代更迭、國家短暫分裂，也終會走向統一。中國能成為各民族人民共同締造的統一的多民族國家，是中華文化構建了民族認同的精神紐帶，形成了中華民族共同體。三是中國人創造的財富，歷史上長期處于世界領先地位。從經濟總量上看，清朝以前數千年的中國，一直是世界上最大的經濟體。1911年清朝滅亡之際，清朝經濟總量仍排在世界前三位。四是中華文化排他性最小，包容性最強。世界上三大宗教都可以在中國存在和發展，外來文化與本土文化融合，中華文明與世界其他文明和睦相處，形成多元一體格局。五是在世界各國中，中國的古文獻資料最為豐富，不僅記載了中國各民族的文化和歷史，而且記載了周邊許多國家的文化和歷史。中亞和南亞許多國家的早期歷史，都必須從中國古代文獻資料中找尋。
中華文化的獨特優勢與建設文化強國之間有著深刻聯系，中華文化的獨特基因，為建設文化強國提供了歷史根基和精神動力。建設文化強國，全面推進中國式現代化的方式和途徑主要有如下幾方面。
堅持在繼承優秀傳統文化的基礎上不斷創新
現代化與傳統并非對立關系，而是相互促進、共同發展的關系。歷史上成功的現代化運動大多是一個雙向運動過程，即傳統因素與現代因素相輔相成，既善于克服傳統因素對現代化運動的阻力，也善于使傳統文明轉換成現代文明。否定傳統，妄自菲薄，自輕自賤，必將喪失自己的優秀傳統。文化保守主義和歷史虛無主義都不是科學的態度，不利于中華文明的復興。對歷史文化特別是先人傳承下來的民族精神、核心價值、理想信念和道德規范等，要堅持古為今用、推陳出新，在現代化進程中實現傳統文化的傳承與發展，構建一個既有現代活力又有深厚文化底蘊的社會。
建設文化強國，必須在繼承傳統文化的基礎上創新，以適應現代化和現代社會。習近平總書記指出：“我們要善于把弘揚優秀傳統文化和發展現實文化有機統一起來，緊密結合起來，在繼承中發展，在發展中繼承。”[7]
一個國家的現代化建設不可能建立在空中樓閣上，必須在歷史傳統的基礎上創造和發展。沒有歷史傳統根基形成的現代文化不會有自己的特色和生命力。世界上大量史實表明，歷史傳統是世界各國現代化的基礎，是大多數國家現代化成功的保障。習近平總書記指出：“拋棄傳統、丟掉根本，就等于割斷了自己的精神命脈。博大精深的中華優秀傳統文化是我們在世界文化激蕩中站穩腳跟的根基。” [8]世界上不少學者都認為，傳統性與現代性是現代化過程中生生不斷的“連續體”，“傳統—現代—傳統—現代”，不斷循環往復，世代生生不息。歷史傳統不會消亡，現代化也不會終止。世界上發展中國家的事實表明，沒有歷史傳統作為依托，現代化難以成功。“背棄了傳統的現代化是殖民地或半殖民地化，而背向現代化的傳統則是自取滅亡的傳統”。[9]“繼承”與“創新”并不是對立關系，而是相反相成的互依關系。繼承不反對創新，創新有利于更好地繼承?，F代化的本質就是適應現代世界發展趨勢而不斷創造和革新。
堅持精神文明與物質文明平衡發展
當前，精神層面的現代化建設滯后是影響我國現代化建設健康發展的重要原因之一。當前存在的許多經濟和社會問題，如腐敗問題和社會風氣不正等問題，主要是精神層面現代化與物質層面的現代化不協調引起的，精神層面的現代化速度跟不上物質層面的現代化速度，必然產生許多矛盾和沖突。因此，在加快物質層面現代化建設的同時，必須加強精神層面的現代化建設。
中國式現代化是物質文明和精神文明相協調的現代化。推進中國式現代化，需要科學的思想導航和強大的精神動力，需要凝聚人心、匯聚力量，應對重大風險挑戰，共同維護國家安全，推動各項事業行穩致遠；需要提高文化軟實力，構建中國話語體系，提高國際話語權。只有加強精神文明建設，使精神文明與物質文明協調發展，才能為全面推進中國式現代化提供堅實的基礎。
加強文化整合
“整合”是指一個民族社會文化體系系統化、一體化、有機化的過程，也就是把社會文化體系中異質的、矛盾的、松散的元素，以及本土與外來、舊與新的元素，通過改革、創新、協調、融匯等方式，整合成為一個相互適應、聯系緊密、均衡和諧的有機整體的過程，使其整體大于部分之和。整合的類型可以從不同的角度分類，從性質的角度來看，可以分為觀念或精神層面的整合、制度層面的整合和物質層面的整合。整合的方法多種多樣，例如，以選擇或淘汰、增強或減弱的方式使各地不同的制度、規范和觀念一體化，以協調或融合的方式使本土文化與外來文化、傳統文化與現代文化交融一體，以改造或協調的方式使各種制度之間和諧一致，以合并或拆分、淘汰或新增的方式使國家機構或部門合理化，以交融或融合的方式使異質群體融為一體，等等。通過整合，可以增強社會文化體系的凝聚力、向心力、吸引力、影響力和輻射力。
中國古代的社會文化大整合始于秦漢時期。秦代在制度層面進行了大整合，漢代則在觀念層面進行了大整合。秦漢以來中國社會、文化、民族和宗教的不斷整合，尤其是在行政規劃、政治制度、語言文字、度量衡、法律、價值觀和倫理道德等方面的不斷創新和整合，是中華民族能夠屹立于世界、中華文明延續五千年而不衰、中國國家制度歷經二千多年而保持統一的主要原因。
在當代世界，凡是社會、文化、民族和宗教整合程度較高的國家，制度化、規范化程度較高。具有全社會成員共同認可的價值觀、行為規范和準則，具有很強的凝聚力、向心力，具有很強的抗干擾能力和自我調整能力，無論是發生在內部還是外部的沖突，都不會引起社會動亂。但在整合程度較低的國家里，各地區、各部分聯系不緊密，制度化、規范化程度低，抗干擾能力和自我調整能力較差，即使較小的局部沖突，都可能引起政局動蕩、社會崩潰。
建設文化強國，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中國夢，必須加快社會、文化、民族和宗教的整合，加強各地區各民族的文化整合，加強傳統與現代、本土與外來文化的整合，把現代中華文明打造成凝聚力強、統一性強、傳播力強、輻射面廣的有機整體，為強國建設和長治久安奠定基礎。
加強人的現代化建設
加快人的現代化建設，全面提升全體公民的現代化水平，是推進中國式現代化、建設文化強國的基礎。黨的二十屆三中全會《決定》指出：“教育、科技、人才是中國式現代化的基礎性、戰略性支撐。”
世界各國現代化建設的經驗表明，以“物”立國、以“人”強國是時代發展的必然趨勢。物的資源是有限的，而人的潛力是無窮的。人是一切資源中最重要最寶貴的資源，也是現代化建設中最核心的資源，人類社會的一切文化、科學和技術，都是人創造的。
中國式現代化的主要特征是人口規模巨大，物質文明和精神文明相協調等。而人口規模以及人口整體素質有待提高的現狀，為人力資源的開發提供了廣闊的空間。人只有全面提高自身素質，全面發展各種能力，才能適應復雜多變的社會發展。新加坡國務資政李光耀曾說：“不論采取什么制度，起決定作用的是實行這個制度的人的素質。”
全面深化教育體制改革，建立科學、合理的現代化教育體制，學校教育與社會教育相結合。學校教育是公民教育的主要方式，也是加強人的現代化建設、提升人的現代化水平的主要渠道。社會教育是指在學校教育之外進行的有計劃、有目的、有組織的教育活動，例如媒體、圖書館、文化館、博物館等社會機構、團體進行的宣傳教育。此類教育在加強人的現代化建設中具有特殊的意義。學校教育與社會教育相輔相成，兩者有機結合有利于提高全體公民的文明素質，提升全體公民的現代化水平。
中西文化在培養和造就人方面各有特色，中華文化受儒家文化的影響深遠，注重教化人，重心性修養。通過教化，使每一個人都成為講仁義、重誠信、崇道德、尚智慧、敬廉潔、守法規的中國人。西方文化以培養一個守法的公民為基本目的，重法制建設，從制度上規范人們的行為和意識，使每一個百姓都成為一個守法的人。
因此，提升人的現代化水平，也必須堅持中國特色。走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不能簡單地看作是經濟富強之路，它本質上是中國尋求新文明秩序和新知識體系的現代化發展之路。因此，培養和造就現代化的中國人，必須借鑒優秀歷史經驗，弘揚中國智慧。
【本文作者為中國社會科學院學部委員、國務院參事；本文系中國社會科學院重大項目“中華民族精神文明研究”（項目編號：2023YZD055）、“習近平文化思想形成與創新研究”（項目編號2025XYZD04）的階段性研究成果】
注釋略
責編：吳 瑩／美編：王嘉騏